2017年初,天津独流镇在一夜之间成了众人皆知的假调味料基地。鸡精含致癌物、豉油用工业盐,就连一些香料也是回收用过的八角、花椒制成。据估计,当地至少有50间造假工场,年产值以亿元人民币计,并已运作长达十多年,制成的假调味料销往全国多地。
然而,对自嘲为“元素周期表”的中国人而言,并不只有食品制假如此触目惊心。“激素面膜”、“勾兑洗衣液”、“贴牌假毛巾”……并不起眼的日用品类也成为假货滋生的温床,甚至渗透到更广的区域和渠道中。
在2015年的上海1%人口抽样调查中,上海市统计局给被调查人员发放的两条装毛巾礼盒竟是假货,造假者黄某最终伏法,但这一事件只是日用品假货的冰山一角。
价格低廉、真假难辨、损害并不显著,比起要吃下肚的食品,消费者对于日用品假货的容忍度似乎要高得多。孰不知,在另一个阴暗面,越来越“逼真”的假货已经形成一条完整周密的黑色产业链,迅速侵蚀市场,而深受其害的品牌商们正在孤军奋战。
打倒一个,重生一群,赤手空拳的品牌商们如何应对永远灭不完的假货?《天下网商》与深受其扰的品牌商聊了聊,试图找到其中的出口。
几个蓝色的塑料大桶杂乱堆放在院子里,简易平房的窗户紧闭,连门口都挂着旧棉门帘。直到晚上,昏暗的房子里才开始有响声。
自来水、香精、洗衣精、高泡精、黏稠剂等按配方比例勾兑,然后灌装、封口,一瓶山寨版的蓝月亮洗衣液就诞生了。据称,3个人一晚上就可以生产200箱3kg×4瓶蓝月亮。
在石家庄深泽县,一个名为耿庄的村子里有近40家大小日化企业,大致分皂类和洗涤液两种生产类别。这个40年前社队企业(即“乡镇企业”的前身)起家的“日化专业村”,如今已沦为靠造假获利的地下工厂聚集地。用地沟油加工皂类日化品,用非法添加物勾兑洗涤液,上千箱假货每天都通过物流发往全国各地。
据2016年7月《法制晚报》记者的实地探访,该地的造假已经形成专业化一条龙,甚至分工明确,不出村就能购齐包装桶、香精、洗衣精等所有制假所需材料。以蓝月亮洗衣液为例,生产一桶3kg的洗衣液的成本仅需4元,其销往北京市场的产品,进超市的一款卖到10元,真品则要卖到40元左右。
与此前屡屡被曝光的“一元面膜”、“激素化妆品”等不同的是,日用品假货对消费者并没有最直接的、肉眼可见的伤害,价格低廉、造假门槛低、真假难辨,这些因素使得肥皂、牙膏、洗涤剂、毛巾等日用品的假货更为泛滥。对品牌商来说,造假窝点多、范围广、取证困难等打假难题让他们束手无策。
在河北省的某个村庄里,任强和他的同事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村民们关起来了。
作为某国产家纺品牌的打假人,任强此行的任务是带着当地工商局的执法人员,去村庄里的制假窝点搜索假货——这是品牌打假的最关键证据。然而结果并不理想,家庭式的地下作坊和当地村民出奇一致的团结让他们寸步难行。
“那里非常贫穷,都是老人孩子,一大家子坐在院子里干活,我们进去之后,不是被关起来就是被赶走,经常被一些老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。”任强回忆道,还记得上一次,几个村民拿着棍子和石头,叫嚣着要拦住他们的车。
“其实也能理解,我们要砸了他们的饭碗,他们肯定不干。”任强哭笑不得,甚至有些同情。他告诉《天下网商》,现在市场的大形势不好,很多家纺工厂都被迫倒闭。这些作坊和工厂参与制假,其实并不能获取高额利润,有些甚至被中间商压榨到只能赚点糊口钱。用他们的话来说,做假货 “只是为了有活干,能活下去。”